今天突然被一个久未联系的师兄找,相约在C楼地下奶茶夜话。期间好几个熟人经过,看到了我,我们简短地寒暄。两次三番,一旁的师兄突然说:“你好像总能自如地和各种人聊得很开心诶。”
我当下突然一愣。我看到一个三岁的小孩,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喊不出那一声“阿姨好”。我看到一个五岁半的小学二年生,因为不敢举手跟老师说想上厕所,一周内尿了两次裤子。我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初中生,周末去老师家里补课,迷路迟到了半个小时,也始终害怕开口找人问路。
其实到现在我也是这样的人,能够自己解决的问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寻求他人帮助。在异国点单,要纠结半天如何开头,恨不得全世界的商品都在机器里自助贩卖。在餐厅吃饭,脾气会异常地好,有事也不想主动叫唤,因为不想跟服务员说话。
这样的我,有朝一日竟然变成了朋友口中“我们之中最social的人”,竟然被人用略带艳羡的语气表扬了与人相处和交流的能力。
我当下的第一反应是,我好想回到过去,抱一抱那时手足无措的自己啊。我好想摸摸他们的头,告诉他们没有关系,你终究会来到我这里,就算没有长进也还是会安然长大的。
接下来不知道聊到什么,师兄问我:“你都是怎么克服那些糟糕的情绪,变得积极的?”
我仔细想了想,说:“对不起,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克服过。我只是慢慢学会跟它们共处了而已。至于我会显得积极,是因为我别无他法,我总得作为自己厌弃的自己活下去。”
其实那些糟糕的情绪一直如影随形:我总是会把事情搞砸,我不值得被爱,我不配拥有一段亲密关系……从本质上来看,眼神总是突然黯淡的我和当年那个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小男孩没有什么区别。
我只不过改变了自己的期待。当自卑情绪袭来的时候,我还是一样地沮丧,只不过我不再执着于让它们绝迹了。我坦率地接受了“我做不到”这个事实,坦率地接受了受挫、抑郁和无力,然后扔掉所有价值判断,通过这些痛苦的体验,单纯去确认“我是作为我而非别人正生活着”这件事。我同时也放弃了那种要完美无瑕才值得被爱的想法。我开始相信: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会有被靠近,被喜欢,被珍视的可能性吧。
所以我听到那些真诚的话。“今天看到你好开心!”“是我谢谢你啊。”“这张照片你的眼神也很清亮。”或许不是他们不够了解我,是我突然不那么了解自己了。我大概还是会不断陷入自我的深渊之中,可是想起这些时候,我觉得我就还能够爬得出来,用力哭,用力笑。
今天的单向历上写的是:“总有一日,我要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醒来,我会穿着那双清洁干燥的黄球鞋,踏上一条充满日光的大道。那时候,我会说,看着阳光,雨季将不再来。”
当我们说“雨季不再来”的时候,并不是从此真的再也不下雨。只不过当那些突如其来的打击又一次倾盆而下时,我们再也不是只知道在雨中抹泪的爱哭包了。我们跳起舞来,尽管周遭依旧是冰冷的,但确实有一点点温暖被创造出来了。今后,纵然雨一直下,雨季却不再来。
“我好想回到过去,抱一抱那时手足无措的自己啊”
我也是。
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