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是珍贵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夜都如此撩人。

在学堂路上列队回寝，天气微凉，让我想起三月份的夜袭北大，那一天风太大，我坐在疣猪同学的单车后座上，心情足够空荡可是不够洒脱。

半年之后我就住在这里，吃在这里，行在这里。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价值观的冲击和碰撞，或者说是灌输。疣猪同学曾经说过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因为他想避开那些过于正经的人。我想我也是不希望靠近过于正经的人的，尽管他们并不是真的那么可厌。

晚上学院组织了一次《八天七夜》的观影活动。这部纪录片讲了九字班参加华诞六十周年阅兵式游行临时组织方阵训练的经历，足够煽情，足够振奋人心。我看见那些激动的昂扬的脸，热血上窜，写满了真诚和热忱，看不出半点虚假造作的因素。我开始了解为什么经历过T大暑期学校的同学都死心塌地向往T大，我也发现原来人是如此容易被感染被左右的动物。

我想我对于我的变化也许是不够敏感的，我不知道这样的观影使我改变了什么，那么我就更加无法判断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了。或许过了一长段时间之后，我可以用语言文字把这其中的改变表述出来，但不是现在。我只能奉行变是唯一的不变的法则，看起来很无为，也许其实也很无为，但至少过好正在流逝的每一分钟。

影片里一个受采访的新闻系的学姐说：“我本来不想来（方阵训练）的，但家人让我来，我就来了。来了之后发现，这是对的，不来我会遗憾。因为体验是珍贵的。”

体验是珍贵的。所以尽管我一直以来把P大当作神往的园地，可最后来了T大这样的事情，也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体验，它是珍贵的。我当然会后悔，可是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人生能让你肆无忌惮地叹气的原因是，你没有办法做前后对照，所以你当然可以把未选择的路存留在你的幻想里，成为一种精神力量，可事实未必如此。

这就像高中三年的经历一样，小荔妈说“即使你知道自己如此后悔，再来一遍你也还是会来到这里。”

我还是会来到这里。

现在，作为一名T大的本科新生，我已经站在了这里。那些恐惧的心情或许还与三年前雷同，但毕竟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还记得高一军训夜里，我躺在集体宿舍里，默默听南雅的同学抱团扯谈时那种奇异的孤独感。我手足无措地想要插入进去，想要让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这毕竟是在炳哥第一当久了之后遗留下来的问题，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我的那些刻意而为之的行为对于那之后的三年想来并没有多么大的功用。《苹果酒屋的规则》里说，我们只有耐心等待，顺其自然。

现在我来回首，自己的高中生活其实是很圆满的，尽管经历了那么蹩脚的一个开始。这便是一次不可复制不可扭转的体验了。在雅礼，牛人遍布，人会轻易变得渺小。我是在这里学会了不要有过于强烈的表现欲，不要有过于不切实际的自我要求。每个人都有优秀之处，“第一”其实是一个虚无的概念，它本是不存在的。而越是优秀的人，他们越是谦逊低调。我是在这里学会了要活得像自己。

那些日子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淘洗。我当然不可能不看重它们，但不论是被筛落还是被遗留，这都不过是大大小小的选择里，极为平常的一次而已。每一次淘洗都看似如此重要，它们横在我们所必须经过的路上，于是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地去跨越。这当然是很重要的而且很正确的，因为我们活在当下。可生活并不只有这样一个当下。我们要面临的选择是如此地名目繁多，与它们的重要性相比，更值得一提的或许是它们的独特性。每一次淘洗都让我们变成了和之前不一样的人，路有那么长，不可预知的改变就有那么多。所以我相信，所有那些我们看似失去了的，最后都会成为我们的收获。因为那是我们珍贵的体验。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昭示着我们在践行自我的法则，它让我们知道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而为自己而骄傲是多么值得的一件事情。

站在这里的人们多少都喜欢黑隔壁，这对于我来说恐怕是一个不小的心理障碍，但也是难得的心理体验。我将会在园子里，同时体会到局内人和局外人的感受，格格不入而又难舍难分。我相信四年之后，其实不需要那么久，我一定会深深地爱上这里，不带半点虚假，因为我还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影响被煽情的人，因为这个地方注定要以四年的时光承载我不能被磨灭和替代的记忆。这样未必不好，因为我体验了，我也改变了。

四字班的学长在观影结束后说，T大的人命运应该是与国家联系在一起的。万导也说过，在这个牛棚里，跟大家保持一致是最妥当的，要有集体精神，要有责任感使命感，要继承T大的价值观。这些日子里我听到了太多这样的训导，我不知道时间淘洗过后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够从心底里秉承起“T大的价值观”，不管那种价值观是被灌输的，还是耳濡目染内化的。这是我能期待的部分。我想知道，我将如何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我将如何理解王静安先生碑上“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训诫，我的路会走向何方。

在铺天盖地的中国梦宣传里，我想我也有我的追求。不管我在心底里如何认识我所处的地方，它能提供对于我来说最具吸引力和价值的财富，我可以在这里认识到各色各样的人，我可以听到各色各样的故事，然后我也将能够在某一个夜里，平静地讲述我的故事。正如雅礼已经给予我的一样，T大也藏着那么多丰富的故事，等着我去了解和倾听。我希望我能在这些故事里成长，撷取那些珍贵的责任心，奉献意识，自知力和更多更重要的东西，然后我走过的路都成为我故事的章节。

我要谢谢这些日子里我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和我共同经历过一段的人们。那些体验，欢愉的悲愤的郁结的，畅快的凝重的苦涩的，都是我最珍贵的体验。